玉京谣
二.
内务府送来的贺礼堆满了瑶华宫的天井，掌事宫女端着厚厚的记事簿，清点贺礼，以便入库保存，“开国侯府进群仙庆寿图、万年如意玉杯、玉犀炉、描金五彩瓶一对。”
殿内烧着炭。元凌端坐在书案前，望着窗外渐暗的天空发着呆。半晌，他唤到：“岩枭.....”
左右里无人应答，侍奉茶水的宫女上前一步，轻声说：“娘娘糊涂了，岩枭公子还没回来呢。”
是啊，岩枭还在水牢里。元凌收回目光，“更衣吧。”
侍女们捧了大红色的朝服，上面用金线绣着云锦纹饰。元凌的手指抚过那些纹样，不知这件衣服要耗去多少人的心血。元凌还是皇|子的时候曾得太傅的教导，明白为君者需得以百姓为先，凡事都应从俭，没想到现在成了贵妃，反倒如此奢靡享受起来。元凌叹了口气，是为大魏的百姓。他沉默地张开双臂，任侍女们拥上来，替他换上华服锦绣，绫罗绸缎。
天帝来了。他站在殿内看着侍女系好元凌的腰带，伸手从托盘上取了玉佩：“朕来帮凌儿系上。”
白玉凤纹玉佩系在元凌的腰间。天帝退后一步，满意的说：“果然还是红色最衬凌儿。”
“娘娘穿什么都好看，只是这红色衬的气色越发的好了，与陛下站在一起当真是一对璧人。”嘴甜的侍女说着漂亮话，天帝很是受用，忍不住点头赞到：“你倒是会说话，下去领赏吧。”
元凌垂着头盯着腰间的玉佩。天帝看不清他的表情，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：“怎么了凌儿？可是她们侍候的不好？”
“我不爱穿红色。”
侍女们齐齐躬身退下。天帝拉着元凌的手，引他在铜镜前坐下。他的手沿着元凌的眉骨细细的描过，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，“可是朕喜欢你穿红色，多娇艳。常人穿红大多俗气的很，唯有朕的凌儿，天姿国色，艳绝天下。”
元凌沉默地盯着铜镜中的那张脸。这张脸和莲妃多么相似，甚至比莲妃还要艳丽许多，从前人人都说四殿下俊美无双，元凌只当是他们的奉承之语，从未放在心上。但是五年前的那个雨夜，当天帝用冰冷的手抚过元凌沾满泪水的脸庞时，元凌才终于意识到，原来他是有罪的。
顶着这张脸降生在这世上，便是他的罪。
天帝早已习惯了元凌的沉默。他拿起桌上的玉梳，替元凌束发，“前几日朕召老十一进宫陪朕下棋，他险胜一局。朕问他有什么想要的，老十一说，他想见见他的四哥。”
元凌身子一震，却不敢有太大的反应，只是沉默着。天帝轻声笑了，“别怕，朕允了。明日明灯阁无人，你和老十一一同去吧。”
元凌难以置信看着铜镜里映出的天帝。天帝拢起元凌披肩的长发，低头印下一个吻。
“这是朕念在你昨夜侍寝有功，给你的奖赏，还不快谢恩。”
宁缺从摊子上挑了几个红艳艳的果子递给货郎。这是长留山上随处可见的野果，以前宁缺每次去砍柴时都会带一点回家，吃起来脆脆的，味道酸酸甜甜。但是师父总不让宁缺多吃，他说酸的吃多了对胃不好。没想到现在来了天都，还能见到这种果子。
货郎称好重量，找了钱给宁缺。宁缺忍不住问了一句：“这果子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这叫美人果，是边关的特产，费了好大功夫才运回天都的。这位小哥，买完了东西就往旁边让让，我要收摊了，不然都赶不上贵妃娘娘的生辰宴。”
宁缺想起了那日商人领队同他说起的大魏贵妃。他心下一动，问：“如果想去参加贵妃的生辰宴，该往哪边走？”
“小哥是第一次来天都吧？你沿着坊市街往前走，到了恒天门大街之后就能看到宫门了，万人宴就设在宫门外。实在不认识路，就跟着人群走吧，大家都是去给贵妃娘娘过生辰的。”
宁缺谢过货郎，按照他说的路线慢慢往前走。坊市里挂满了彩灯，男女老少着新衣，结着伴，往同样的方向去着。宁缺想到书里写的“火树银花合，星桥铁锁开”，他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孤寂，骤然见到熙攘的人群，不免不舒服起来。他又想起长留山上的小草屋，想起平日里师父对他的唠叨，想起夜晚的风，竟生出一股羇旅之情来。
但宁缺到底还是少年人，少年人是不知愁的。他的视线很快就被在路边卖艺的江湖人吸引了，那一股淡淡的哀愁也被眼前的新鲜事物冲淡了。宁缺忍不住停下脚步，看着江湖艺人含住一大口白酒，喷出一道冲天的火柱。
远处传来喧哗的声音。有人高声喊着:“陛下和贵妃娘娘出来了！”人群散开又聚拢，向着宫门外走去。宁缺被人流裹挟着，也向着宫门外去了。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人，摩肩接踵，人头攒动。他看到宫门外有高好几米的龙凤花灯巡游，皇家的歌舞伎在表演新编的舞曲，都是话本里才能看到的场景。高大的宫墙隔绝了皇家和平民，却隔绝不了平民对皇家近乎狂热的崇拜。
“看啊，是陛下和贵妃娘娘，他们在城楼上！”
宁缺抬眼望去。他看到威严的帝王牵着一位着红衣的美人。美人戴着面纱，宁缺看不清她的脸，但却十分笃定她一定是位美人，否则怎么会有如此绰约多姿的身形。看来帝王还是存了私心的，他让贵妃艳名远播，他想向天下人炫耀他拥有贵妃，却又不肯让天下人看到贵妃的面容。可他已经是拥有无上权力的帝王了，为何还要自私至此呢？
“西南苦旱已久，今奉陛下口喻，开国库赈灾，以慰我大魏子民。愿天佑大魏，国泰民安。”
身边有人跪下，山呼_岁。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场朝拜，他们朝着帝王和美人，一遍遍地喊着:“陛下_岁，贵妃千岁。”
宁缺没有跪，他直挺挺地站着，像长留山上的挺拔的竹子。宁缺望着贵妃被风吹起的衣摆，在心里默默地说:
“贵妃娘娘，人人都说你是天上的仙人，那你可不可以保佑我，让我早日找到我的娘子灵儿，我真的好想他。贵妃娘娘，祝你生辰快乐。”
【大家新年快乐，我们初四之后见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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